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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42)岂必委芳尘(上) (第2/2页)
?我要是不听我爹娘的话,他们也会打死我的。” 少女声音微弱,仿佛那样的命运早已钉死在命书上,无从挣扎。 蕙宁听得心头微颤,静默半晌才开口:“女子不是不能出头天,只是不能靠做梦去谋生。你来国公府,虽说是你父母的安排,但这不是你的命。天底下想做正妻的女人多得是,可真正的正妻,从来都不是靠低声下气争来的。你若真有本事,不依男人也能活得风生水起,届时自会有人来捧你、敬你、依你。” “所以,不要总想着嫁贵人,不如想着做贵人自己,让别人来依附你。” 训容怔住,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。她张张口,声音微哑:“我……可以吗?我就是个小女孩儿,从小被我娘牵着鼻子走,连什么时候该笑、什么时候该跪都要被教着。我觉得我什么都不行……”她的眼里忽然有些酸意,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与自惭。 蕙宁望着她那双怯生生的眼睛,心中一软,语气却更为坚定:“你当然可以。”她放慢语调,一字一顿:“只要你肯用功,百事皆成。古有谢道韫,咏雪传佳名;有谈允贤,医术济苍生。现今朝堂之上,也有能言善治的内廷夫子沈妙言,有不让须眉的铸铁娘子白漱玉,她们哪一个将自己的眼界局限在闺阁之中?” “你才多大年纪?不过是被世俗禁锢久了,眼里才只剩‘嫁’与‘不嫁’。”她语声温柔,却带着点针锋,“女子生而有骨,怎就不能自己撑起一方天地?你若不甘做妾,便去做主;你若不愿屈居人下,就要自己往上走。” 训容仿佛整个人都被什么击中了,心中那团迷雾,被一束光猛然刺破,露出隐隐清晰的路径:“可是……可是我连字都认不全,连针线都做不好,我能学什么?”她语气虽软弱,但眉宇间却浮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渴望,像是干涸田野中渴望春雨的种子。 蕙宁伸出手来,轻轻覆在训容瘦弱的手背上,掌心传来微凉的颤抖。她语声温缓而笃定,像春水缓缓渗入冰封之地:“世间之事,皆可从零起步。你若愿意学,我便教你。不是你无能,而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你——你不必靠任何人,也能活得很好。你还未曾真正试过,怎知不行呢?” 她的眼神像一盏灯,静静照亮了训容那片被风雨淋透的心田。 “家中正筹办家塾,年后就要开始了。若你真有心,我会想办法劝婆母留下你,也让你一并读书。”她轻声说着,字字沉稳,“到时候你便与弟弟meimei、还有别家的子女一同上课,日子一久,眼界也宽了,就知道这天地原不只是嫁人、从人那条路。” 训容听得泪光潋滟,一腔积郁倏然崩解,那种濒临深渊的绝望在一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,重新看到了晴朗的天空。她扑通一下跪坐下来,紧紧握住蕙宁的手,泪中带笑,哽咽着,却也有些激狂:“我愿意的,表嫂,我想读书,我愿意读书……我什么都愿意学……” 那声音带着挣脱沉泥的力道,虽细若蚊鸣,却格外响亮。 送走了训容,天色已深,夜风冷洌。檐下的灯火只余昏黄一线,温钧野在外廊踱了几步,方才走进来,脸上神色颇为复杂。他倚在门框边,若有所思地问:“她是真的愿意听你的话,还是……又在故意扮可怜让你心软?” 蕙宁听了,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笑意,轻轻摇头:“若只是假意讨好,未必哭得那样真切。”她顿了顿,复又道:“到时候和表舅一家提起我要留下她,他们肯定心里头觉得女儿有望,求之不得呢,心里一定是一万个愿意。训容不再听些七歪八斜的旁话,跟着弟弟meimei读书识字,日子静下来,人也安了。人若能安,便能思;思得深了,才知前路要往哪去。” 她叹息一声,想起来母亲从前说过的一句话,复述着:“我娘曾经和我说,哪一个真的有心有志的女孩子,会在自己尚未走投无路的时候,甘愿去做妾。” 温钧野听了,有些怔神,迟疑问道:“你故意带她去唐府,就是为了这个?” 蕙宁垂眸一笑,神色微微怅然,似是唏嘘,也像是松了一口气:“但凡心气尚存的姑娘,若是见了玉芝府上那些姨娘的光景……便再也不会心生妄念。那一日,我是赌了一把的。幸而,她还是个有分寸的姑娘,并非全然无药可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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