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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抽刀 (第3/3页)

他爱她,他宠她,她就要因着这份感情被困在后宅,跟一堆女人争讨他所谓的宠爱?

    不不不,那样的日子想一下都是罪过。

    水断不断流,不打紧,总要有人先抽刀。

    她先抽刀了……

    沉默。对峙。

    夜风吹动院中花木,清水滴进漏壶,箭尺浮游上来,碰向竹筒,咔哒一声轻响。

    绵偬忽地翻身下床,一把挥开罗帐。

    屋内悄静,能听见他赤足在房中走步,倒了杯茶,重重放回茶壶,水也未喝,脚步声又响回床前。

    卫眠叹口气,自责,太过直接。

    视线掠过纱幔,停在杌几上的陶泥香台。

    没漆釉的台身,丑笨厚重,被人盘玩得油润发亮。

    香台,是十多年前书肆老板随手给的赠品,亦是她送给他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。

    房门突然大开,夜风灌进,罗帐掀动,男人光裸的脚底跨过门槛,屋门砰地关上!

    宽大的蓝昵官轿快速拐进煤市街胡同,快速折出,在半明半昧的黑暗中很快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卫眠打来井水洗了把脸,坐在院中发呆。

    京城十二月,凌晨四点的北风,刮得身上过分宽大的衣袍呼呼作响,刮在湿淋淋的脸上,冰凉冰凉。水渍干透,面皮绷紧,扯得头皮也跟着发紧,她抓抓头发,随意看向院子里已经凋零的竹子花草,只剩墙角两株高大的茶花树,绿叶依旧。

    书案挪到了耳房前搭出的茅草棚下,案衣四角的流苏穗子,被风吹起,飘来荡去,无处依傍。

    胡同里开始有了响动,住在杂院的街坊多是脚夫,苦力,天不亮便赶至市场、码头,讨到一个临时的活计,换取一天的口粮。

    卫眠起身回屋,翻出一件旧时的夹袄换好,再进厨房摸两把锅灰胡乱涂上脸和脖子,出了小院。

    她将双手拢进袖管,佝着背,跟在三三两两的零工身后,一起往胡同外走去。

    卯时的天光已微明,顾严真定睛端详了很久,才认出趴在窗边的,是月前见过,那位女扮男装的大人。

    灶台锅中,滚水已沸,他手里还握着一把风干的面条。

    “有多的吗?给我也下一碗吧,顾老伯。”卫眠嘻嘻笑说。

    “有,您稍等。”顾严真将面条丢入锅中,忙又取来数棵小菜,舀起一瓢净水,仔细淘洗。

    卫眠低头看看自己黑黢黢的手,再看看窗内。

    黄瓢,清水,翠绿小菜。

    淘洗的手,手指修长,指节匀称,指甲短净。凸浮的青筋,似玉雕于手背,而手背,比锅中翻沉的面条还要白皙柔软几分。

    那词怎么写的来着。

    并刀如水,吴盐胜雪,纤手破新橙。

    纤手拾起小菜撒进了锅里。

    顾严真笑着问,“大人,可还要加些什么?”

    再看脸,介于五到六十岁的老伯。

    眼袋垂至颧骨,笑起来却有卧蚕。

    “加个火腿肠吧。有劳。”

    顾严真取来两片云腿,放进锅中,温和地询问:“大人此来,是为……”长筷轻轻搅动。

    卫眠不打埋伏,直说:“我来买具尸体。”

    长筷怔在了面条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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